
碎片化也許就是人類新的進化的基礎
從系統(tǒng)的角度,碎片化是一個極端去中心化的狀態(tài)。大量凌亂的、無關聯(lián)的碎片是沒有意義的,但如果有一種有效工具,或者通過人類自身的進化,能夠有效地處理碎片,在碎片之間建立有效的聯(lián)結,在碎片化之上浮現(xiàn)出新的、更有意義的層級,那么,碎片化也許就是人類新的進化的基礎。
記者◎陳賽
蘇格拉底表達了人類歷史上最早的一次技術恐慌。在《斐德若篇》中,他指責書寫的發(fā)明“制造了靈魂中的遺忘性”。一個人不再依靠自己的記憶力,而是相信外部書寫的文字。這大概是人類心智第一次出現(xiàn)的裂縫,碎片化的進程開始了。
17世紀,羅伯特·伯頓在《憂郁的解剖》中就曾抱怨印刷術帶來的信息過載:“我們被書本壓迫著,眼睛因閱讀而酸痛,手指因翻頁而麻痹。”
1881年,傳播速度成了恐慌的根源。美國神經病學家喬治·比爾德(George Beard)出版了《美國神經過敏》,談到當時席卷美國的“神經質”流行病,他認為應該歸罪于電報和大眾報紙:“我們匆匆忙忙就建立一個系統(tǒng),浮光掠影地理解科學,在日常生活中也是一味求新獵奇!
電話是第一個進入私人空間的遠程交流工具。有了電話,個人的精力和注意力更是不再由自己控制,時常要受到陌生人的打擾或支配。讓當時的人們不安的是,電話似乎造成了一種時間上的警覺性和緊張感。無論在商業(yè)、愛情或者其他形式的社會交往中,我們都需要并且期待立刻的結果。
電視的罪名是用消極的快感毒害大眾的心智,它帶給人類的是支離破碎的時間和被隔離的注意力。
可見,今天針對互聯(lián)網的種種指責原來都不新鮮。
數(shù)千年來,人們不斷發(fā)明新的工具感知世界,表達自我,并與外界交流。與此同時,工具也在改變我們的心智和生活方式。每一次新舊工具的交替之際,都會引發(fā)對于人類道德與心智的憂慮。
如果說這個時代與過去相比到底有什么不同,大概是工具的無所不在,如影隨形。辦公室里的計算機,臥室里的黑莓,沙發(fā)上的iPad,客廳里的Xbox,咖啡館的WiFi,人與外界的每一次交互,幾乎都要借助于工具。作為代價,我們的時間、空間、知識、注意力、心智都被一點點切割成碎片——即時通信工具切割了時間;搜索引擎使知識碎片化了;社會化網站使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碎片化了。
Boing Boing的主編科利·多克托羅曾經說過,一個典型的電子屏幕是一個“干擾技術的生態(tài)系統(tǒng)”。
在《少數(shù)派報告》里,湯姆·克魯斯站在一排屏幕前,在無數(shù)信息流中捕捉自己要的信息,揮斥方遒,就像一個交響樂指揮家。但現(xiàn)實恰恰相反,很多時候是我們被信息牽著鼻子走。
1971年,經濟學家赫伯特·西蒙(Herbert A. Simon)就對現(xiàn)代人的注意力匱乏癥做出了最好的診斷:信息消耗的是接收者的注意力。因此,信息的聚斂必然意味著注意力匱乏。
如果信息有意識,一定驚訝于人類注意力或意志力的脆弱性,脆弱到一點點誘惑都難以抗拒。這很容易理解,互聯(lián)網時代,信息呈指數(shù)級爆炸,但人腦卻沒有——人類大腦每秒鐘只能處理110字節(jié)的信息,一生也不過1730億個字節(jié)。
仔細分析互聯(lián)網時代大大小小的工具,你會發(fā)現(xiàn),它們幾乎都是沖著爭奪人的注意力而設計的,對人的心智弱點了如指掌。其背后既有商業(yè)意志,也有技術本身的邏輯。
很早以前就有人說,信息想要免費。這是因為人都喜歡免費的東西,用“免費”換眼球,成了互聯(lián)網文化的基本規(guī)則。Google、Facebook、Twitter都已經找到各自的方法,對我們的“注意力”進行商業(yè)化和資本化,他們從中受益最多。很顯然,對他們來說,我們的眼球,而不是心智,是首要的興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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